Albert

【白鸥】Waltz

“生意兴隆啊杨老板”，随着一声高喊，他迈步走了进来。黑色龙纹长衫，罩着雪白狐皮裘衣，头上是金丝白底荷叶帽，脚底是黑布云纹高帮靴，好不阔气。

“白公子贵客登门，有失远迎，有失远迎啊，”杨老板急忙把他迎进门，“今日您可赶上了好机会，这鸥茉莉啊是我刚从张老板处买来的，在京城可是头牌，来了咱芒城这可是第一次登台，您就等着瞧好吧。”

这丽发皇宫是芒城最大的舞厅，达官贵人、政界名流、商界精英都爱来此消遣娱乐。白公子是这儿的常客，倒也不是爱跳舞，他就是在家呆着无聊。家中殷实，祖辈世代经商，且有兄长接手家族事务，他倒也落个清闲自在。

没人知道，仪表堂堂的白少爷有个特殊的癖好，他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睛。舞厅是个好地方，目光有神，眉飞色舞的生意人不少；眼神飘忽，浑浑噩噩的阔少爷也不少。舞女们更是观察的好对象，媚眼如丝的、麻木度日的、假笑迎客的，他都看见过。他爱看人的眼睛，那是人情绪流露的出口，见的人多了，他甚至会给眼睛的主人分类。他不排斥任何一类眼睛，同样的，也不爱任何一种。他开始揣摩每双眼睛背后的故事，把它们同一类人的生活联系起来。他不爱说话，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，他也和客人们寒暄两句，日子长了，他看人的本事愈发得成熟了，也愈发痴迷于每一双眼睛，为此留恋于舞厅，一待一整场。

这日，他看着舞池中央的鸥茉莉，看她好看的眸子。她的眼睛很容易分类，是那种不服输的人，欲望和野心从棕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来，散发出危险的光。但这姑娘确实让他心中讶异，拥有这种眼睛的人，又怎甘心做个舞女。

他邀她跳了一曲waltz,留声机放着一步之遥的曲子，乐声清脆又阴郁。姑娘的裙摆在音乐里流动，像一条鱼。柔软的腰肢和动人的舞姿让舞池中的其他人黯然失色，但他却只盯着她的眸子，沉溺于那一汪碧潭，迷人又神秘。

他好奇，但又为她着迷。很少有人能骗过他的眼睛，所以他非常想解开她这个谜。他从不主动打听她的过去，为了他可笑的信心。但他提高了去舞厅的频率，想拨开她伪装的面具。

谈何容易？

鸥茉莉显然注意到了这位偏执的客人，对他玩味的目光示以回应。这贵客天天跑上门做她的生意，她高兴还来不及。她为他点烟，陪他坐在舞厅的一隅。他盯着她的眼睛，想破解她的秘密。或许是觉得长时间的凝视有失礼节，又或许是察觉到了鸥茉莉的不悦，想表示他的歉意，白少爷先开了口：“请问姑娘是从何而来，在此地可有熟人？”鸥茉莉编造谎言回应，她的身世，只能是个谜。

若是有人知道罪臣王斡游满门抄斩，竟尚有一女在世，不仅她性命堪忧，王氏一族的罪名也将永远洗刷不净。这白少爷天天光顾自然有利于她早日赎身，但若刨根问底，只怕弊大于利。

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。在京城布下的眼线网在芒城也同样好用。白少爷在明，他的底细很容易就被摸得一清二楚，白家商业世家，自古就遵循“日中为市，致天下之民，赞天下之货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”的规矩，也算是干净。她计上心头，准备用这白公子，扩大通向商界的门路。

这日白公子一来，照例点了鸥茉莉跳舞。一曲终了，他邀她一叙。鸥茉莉谈起自己对商帮很有兴趣，白少爷看着她提起商帮时兴奋的眼神很是开心。他想他终于抓住了她的突破口，原来此女心系商界，所以眼里总有不服输的劲儿。想着自己胜利在望，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鸥茉莉，在明日辰时带她参观自家的商铺。杨老板也很得意，认为这鸥茉莉找到了金主，只要顺了他的意，不愁没有钱赚。于是准了鸥茉莉一日的假，让她和白少爷玩得开心。

是日天色正晴，二人来到商铺，正遇上甄势淮和店家谈生意。店家一见少东家来了，像是看见了救星。“白公子，甄老爷想用布匹来换咱们的稻子，可没有这先例，东家最近去关外进货，少东家您说该怎么办是好啊？”

白少爷虽鲜少参与商务经营，但对这甄老爷也早有耳闻。心眼儿多又贪财，但有个当宰相的哥哥，旁人都让他三分。人不好得罪，他只好暂时答应了他的请求，约他三日后拿布来换。

鸥茉莉对此嗤之以鼻，天下乌鸦一般黑，这甄势淮和他的宰相哥哥没一个好东西。她装作不知，问白少爷他是什么来头，白少爷兴致不高，应付了她几句便要告辞，留下鸥茉莉不解地站在原地。

看来这白家和甄家也早有隔阂，用好这白家，扳倒甄家洗脱冤屈也就指日可待了。这三日后的交易是个好时机，定不能错过。

三日已至，鸥茉莉以患伤寒为由请了病假，杨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，谁叫她红呢。她来到白家的铺子，见白老爷和甄老爷已被众人团团围住。甄带着一车黄麻布，要换白家一石关中稻，众人皆知是甄家胡搅蛮缠，可迫于淫威不敢反抗。

白少爷这时候站了出来：“我们白家同意以布换米，您没意见吧？”

甄见状，立马喊：“没意见。”

“那一物换一物，要换关中稻，您得给我们稻子布。”

“小毛孩子别胡闹，世上哪有稻子布？”

“要有呢？”

“这一车黄麻布白送你”

白少爷拿出一张米皮：“稻米做的，状似白布，这就是稻米布。”

“别胡闹，吃得说成穿的，哪有这道理。”

“那穿的换吃的，您说行难道就行？”

甄见嘴上说不过，面子上挂不住，白家也是名震一方，不好太过得罪，悻悻地离开了。

鸥茉莉见大家都散开了，自己也回到了丽发。她还不知道，小白身后的白老爷，已经盯上了自己。

未完待续……